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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六折 势崩太华,剑如青灯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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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底是大船平稳舒适,符赤锦心想。舱顶悬灯不甚摇晃,灯焰从水精制的八角灯罩晕染而出,仿佛头顶窝着一弯溶月,和光浸透了舱房,一点也不刺眼。

这舱房布置典雅,以屏风分隔里外:外头摆着几张几椅,便于会客议事,还有一张书桌,桌上垒着几盒箧装的兵法韬略,几卷小册随意摊卷,似是信手搁下,却又不显凌乱。

看来这位人称“万里枫江”的染二掌院精通文武两道,非浪得虚名,闺房里的书案不光是摆设。

屏风之内,却是偌大的纱帐绣榻,织锦的被褥上平摊着十数件簇新衣裳,从长罗裙、对襟窄袖到贴身的肚兜无一不备,里外均有三五式供她挑选,清一色的都是红。“真对不住,我爱穿红衣,姑娘若觉不合意,我再问姊妹们拿去。”离开寝间之前,染红霞如是说。

“不妨,”符赤锦微笑,随口应道:“我也爱穿红。”

染红霞默然扶剑,片刻才挤出一抹笑容。

“那就不打扰啦,姑娘自便。”微一颔首,跨着那柄鎏金大剑,风一般踅出去。

符赤锦玲珑心窍,立时醒悟,不觉懊恼:“不好!她定以为我向她示威呢!”却听外头“喀登”一响,耿照匆忙起身,随即又是开门、关门,染红霞始终没跟他对上一句。她可以想象耿照的失望神情。

染红霞在船中发现了二人,按水道上的规矩,遇流船不能见死不救,命人回船取两件大氅与二人裹身,一并接上去,还让出自己的舱房暂作安置,将衣箱、屉柜里的衣裳通通翻出来任符赤锦拣用,丝毫不吝惜。

符赤锦的身段不如她高挑,丰润处却犹有过之,裙腰甚不合身。

然而船上触目所及,俱是含苞待放的二八少女,一个个柳腰窄臀宛若风中的宵待草,要将那双傲人的乳瓜挤进她们小小的衣襟里,忒也难为了些。染红霞固然慷慨大方,亦有几分不得不然的无奈。

符赤锦面对满床衣裳,早已拣定--其实她选择不多,染红霞的衣式多是窄袖襦衫、束腰长裙、裈裤快靴一类,只一件压银束腰郁金裙特别有女人味,与符赤锦的喜好略近。

她挑了件滚金边儿的柳红绫罗小兜搭配,肩臂再裹一条金红薄纱披帛,对镜梳了个蓬松俏皮的堕马髻。虽已刻意放慢速度,外室依然悄静静的,耿照既未离舱,也没再见染红霞进来。

符赤锦小坐了一会儿,揽镜自照,幽幽暗叹:

“不是只你有心思啊,宝宝锦儿。你在这儿等染二掌院进舱,让他们小两口把话说清楚,没准儿人家在舱门外站上一宿,只等你露脸了才肯进来。典卫大人,这回我帮不了你啦。”放落牙梳,袅袅而起,自屏风后头转了出来。

耿照正失魂落魄地坐着,眼前一花,一名裹金饰红的雪肤丽人款摆而出。

符赤锦本就艳若桃李,容貌身段俱都是一等一的尤物,被束腰金裙一衬,焕发一股前所未见的优雅,仿佛洗净铅华,格外显露出莹然玉质。那样的斯文与何君盼、漱玉节等同出一脉,尽管三人样貌不同,一见便知是帝窟五岛的女儿。

他上下打量,只觉玉人婷婷而立,说不出的可爱,怦然之余,脱口道:“宝宝锦儿,你这样打扮……真好看!”

“是么?”符赤锦被他一赞,又羞又喜,软腴雪腻的胸脯怦怦直跳,双颊晕红。总算她见机极快,听出门缝溢入一丝若有似无的轻响,暗自凛起:“傻……傻瓜!你说这话,还想不想解开误会?”低声道:

“别说啦。”杏眸微乜,作势瞟了瞟舱门。

耿照心神不属,忽听一声轻咳,门板“咿呀”推了开来。染红霞扶着昆吾剑当先而入,跟着一名浓发雪履、体态丰腴的素装丽人,一袭葱白绸衫外罩黑纱褙子?,只用一根黑绸束腰,丰满的胸脯与臀股倏然深陷,束出一把圆润瓠腰。

女郎年纪与横疏影相若,亦生得高挑修长,只比染红霞略矮些,打扮虽然朴素,却有股难言的出尘之感。染红霞进得门来,忽然一愣,呆望符赤锦片刻,俏脸微僵;好不容易回神,匆匆让至一旁,对女郎躬身道:

“大师姊,这位便是白日流影城的典卫耿大人。万劫肆虐时,多得他仗义,众姊妹方逃过一劫。”

女郎淡淡一笑,敛衽施礼。

“水月许缁衣,见过耿大人。蒙大人援手,敝门不致毁于万劫之下,我心内十分感激;先前上山欲与大人道谢,可惜缘悭一面。不想今日水道相逢,合是天意。”檀口轻启,磁酥酥的嗓音动人心魄,飘散着如兰如麝的旃檀幽香,耿照热血上涌,涨红了面皮。

(她……便是许缁衣!)

他慌忙起身抱拳:“不敢当,耿照见过代掌门。”

许缁衣名动东海,行事却没什么架子,见他神态拘谨,微微一抿,轻抬柔荑:

“七大派同气连枝,算来都是自己人,耿大人不必客气。来!都坐下说话罢,符姑娘也坐。”说着提起裙膝,袅娜落座。染红霞神情僵冷,木然坐在大师姊身畔。

舱里共有四把酸枝木的太师椅,两两相对,比邻的两椅间另有成套的小几案,以置放茶水点心等。几椅四脚均固定在舱板上,以防颠簸移位。

船舱不比照堂,坐向顺流改变,时时不同,毋须严分宾主之位。符赤锦本想坐到许缁衣身旁,空出耿照手边的座位;许缁衣却趁着招呼之便,移至内侧的左首上座,原本让至一旁的染红霞,便顺理成章地挨着她,坐上了靠近舱门的左首次座。

耿照是主客,自当坐上右侧首位,与许缁衣相对。反倒是从屏后转出的符赤锦,得提着郁金裙幅越过大半个舱房,坐在右侧的次位上。

许缁衣含笑看她落座,率先捧起瓷盅相敬,掀盖抿了一小口香茗,徐徐咽下,才笑道:“符姑娘不只人长得漂亮,连身姿仪态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,应是越浦的名门出身。”

五帝窟绝迹江湖已久,岛上的情况外人无从知悉。符赤锦只交代了自己姓符,其余一概不提,许缁衣故有此问。

其实不只许代掌门留上了心,耿照亦看得挢舌不下--在五里铺衔尾追杀的赤帝神君是催命魔女,马车里倚窗放空的,则是凝愁轻锁的小妇人;而在流船篷底与他翻云覆雨、抵死缠绵的宝宝锦儿,则是一具无比诱人的绝艳胴体……

但他没看过这样的符赤锦。

动作轻细,拎着裙幅的五指纤长,乳一般的手背细白滑腻,指节绷出一抹粉橘,分外可爱。刚失去阳丹、又饱经男儿采撷的娇躯有些倦乏,步子轻轻软软的,说不出的秀气,惹人怜爱。

这样的风情在何君盼、漱玉节身上司空见惯,他却没想过宝宝锦儿也有这样的一面。或许是衣裳的缘故罢?耿照想。

却见符赤锦双颊晕红,摇头道:“许姑娘莫取笑我啦。我家住城中僻巷,一处破落门户罢了,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,有些不习惯。”

耿照为她种入丹气续命,起死回生,却无法在一日之内恢复功力。符赤锦聪明机灵,索性装作不懂武功,以免节外生枝。

许缁衣点了点头,笑问:“是了,符姑娘怎生与耿大人结识的?”

耿照背上冷汗直流,浸透重衫。倒是符赤锦不慌不忙,低垂螓首:

“我被歹人所掳,差点清白不保。所幸……所幸耿大人仗义援手,及时将我救出贼窟,跳上了那条船。要不……我这辈子都没脸见人啦。”说着眼眶一红,险险掉下泪来。

耿照瞠目结舌,不由打从心底佩服:“她若有心骗我,几个耿照都给卖了。”目光迎上染红霞,见她神情犹僵,桃花般的容颜却略涌血色,已不如先前白惨;一见他视线投来,便即转开眼去,身子坐得直挺挺的,益衬得柳腰一束,胸乳饱挺。

许缁衣怡然笑道:“是么?耿大人英雄侠义,敝门亦承惠许多。以符姑娘之温淑美貌,与耿大人甚是般配,我同流影城横二总管相熟,欲替她的手下爱将做个现成媒人。不知姑娘意下如何?”

染红霞娇躯一震,倏然转头,姣好的樱唇微歙,终究没能出口。

须知耿符二人赤身露体之事,早晚是要传开的,水月门下俱是青春少艾,咬起耳朵来效率惊人。许缁衣的提议至少从表面看来,最能解二人之窘,且不论双方种种心思,倒不失为上策。

耿照这一个多月的江湖历练,在水月代掌门之前全然无用。他的见闻没能教导他应付这种场面--满以为许缁衣一露面,所图必与妖刀有关,谁知她连个“妖”字也没问,一心只想替他作媒!

正没区处,符赤锦低垂粉颈,小手揪紧膝裙,身子轻颤,咬牙道:

“我非是不知廉耻的女子,贼人如此辱我,本也想投江自尽,落得清白名声。实是华郎……先夫见弃,英年早逝,家里还有公婆要奉养。待……待两位老人家百年之后,我也……不苟且恋栈,必追随先夫于……呜呜呜……”哽咽之间,眼泪扑簌簌落下,双肩不住颤抖,揪紧裙布的玉手却透着一股火烈烈的倔强。

耿照目瞪口呆,只差没起立鼓掌,大声喝起彩来;听到最后,心中不禁怃然,暗忖:“你所说的,便是你心中所想、所痛么?向岳宸风报仇之后,对世间当真再无半点眷恋?”见她肩头抖动,几乎想伸手去环。

这一下,轮到对面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。

染红霞正要开口,许缁衣却轻按她手背,笑道:“原来姑娘已有婆家,自当尽心奉养。佛家有云:“孝事父母,当愿众生,一切护视,便成佛道。”以后的路还长,姑娘切莫悲伤。”转头殷嘱:“我唤纨雪在后舱烧了热水,你先带符姑娘沐浴洗身,用点饭菜。我与耿大人谈完,稍后便至。”

“小妹省得。”

染红霞扶剑起身,临走前瞥了耿照一眼,同样一触便即转开,面无表情地领着符赤锦离开舱房。

偌大的船舱之中,又只剩下两个人。

耿照尽量不看许缁衣--不知为何,这名温婉娴雅的丽人带给他莫大的压力,即使被染红霞目睹自己的不堪,即使她手按昆吾剑杀气腾腾,明知她足以迎战万劫,不容小觑……但他并不惧怕染红霞。

许缁衣却不同。她的美貌与和善之下,有着看不透的深,他只能凭借先天胎息似的朦胧感应隐约察觉;通常这意味着危险。

许缁衣放落瓷盅,抬头一笑,如浸乳脂的纤长十指几与骨瓷同色。

“典卫大人,早在今日之前,我便久闻你的大名啦。”

耿照讪讪而笑,正想搪塞过去,见许缁衣眸中殊无笑意,定定注视自己,突然省悟:“她指的是“那件事”!”背脊一寒。

许缁衣浓睫垂落,含笑轻抚裙膝,掸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。“我师妹与我亲若同胞,大小事情,她一向不瞒我。特别是切身相关之事。”

耿照僵直而坐,犹如被猫盯上的老鼠,冷汗涔涔滑落。

“你可知,我师妹是什么人?”

“是……是镇北将军的千金。”

“不止。”她笑起来,掸完膝头,又捏着袖口轻掸裙腿。

裙布上裹出大腿曲线,既丰腴又结实,被葱白亮绸一衬,起伏有致的润弧更是充满肉感,几能想象其绵软弹滑,如卧云端。许缁衣只坐得椅板的一半,腰、膝两端曲线深陷,绷紧的葱银裙筒探入腹间,夹出深深的“丫”字,腿心里隆起饱满,纵有黑纱掩映,依旧引人遐思。

“镇北将军英武豪迈,不拘小节,由一介步军刀牌手做起,从不羞于示人。你若想娶镇北将军的爱女,只消投身军旅、建功立业,未必不是将军府的乘龙快婿。”

许缁衣口吻淡然,动听的磁性嗓音如低语呢喃,却似暴雨将至,令人悚栗。

“但我师妹也是家师最最属意的衣钵传人,江湖上都以为我是未来的掌门,其实我不过代师傅管管帐、看看家罢了。虽无明令,但我知她老人家是想把水月一门交给红霞的。

“历来水月掌门,如非剃度持戒,便是守身如玉的带发女修。我师姊妹三人均是完璧,方有继承一门的资格。你可知你对红霞所做之事,将掀起何等风波?”

这话采蓝也说过。但许缁衣不比采蓝,从她口里说出,可见事态严重。自与横疏影一席长谈之后,耿照对此事已不再迷惘,即使重来一次,他仍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丧命。

“代掌门教训得是。”他沉声道:

“在下不明水月门规,事急从权,才冒犯了二掌院,但人命关天,实无选择。杜掌门若要见责,在下也不推诿,愿负荆至断肠湖,任凭杜掌门处置。”望向她身旁空位,仿佛那彤艳艳的丽影犹在,心底轻道:

“我虽配你不上,但绝不逃避责任。占了你宝贵身子的男子,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。”热血上涌更无所惧,双眸昂然迎视。

许缁衣静静望着耿照,似乎想确认他的决心。片刻才淡淡一笑,低垂眼睑:“你有这层觉悟,便好办多啦。此事仅得五人知晓,其中只你一个外人,这一个多月来我始终留心江湖耳语,看来你口风甚紧,未到处吹嘘。”

耿照微微一怔,心想:“我怎么可能同别人说?”横疏影虽知此事,那是她聪明绝顶,窥破端倪后自行推敲而得,不能算在他头上。

许缁衣露出放心的神情,从腰畔摘下一柄青钢剑,置于几案,手按剑柄,一边垂首低颂,宽大的右袖覆着大腿,袖中不住轻轻滚动。

耿照看了半天,才知她正数着小巧的翠玉念珠。

那念珠从袖底小露半截,每颗玉珠约莫荳蔻大小,通体浑圆、色泽莹碧,更无一丝驳杂;即使最大的两枚达磨珠?,也不过龙眼核儿似,做工十分细致。珠串中缀有一把鹅黄流苏,同样做得小巧可爱,似是日常随身之物。

耿照不敢惊扰,片刻许缁衣睁眼抬头,淡然道:“自我代掌门户,已有十年不曾杀人。今日迫不得已出手,内心实属不安。我佛慈悲!”左腕一翻擎出剑来,持剑如玉瓶,剑尖吞吐不定;裙下探出一只尖尖雪履,踏前之际,剑气轰散!

那青钢剑是柄凡铁,比起黄缨、采蓝所佩尚且不如,在她手里却似活物。许缁衣皓腕微振,如洒甘露,游星般的剑芒“嗡”地一颤,倏又凝于一点。

玉人一声轻叱踏地而出,势若山倾、发袂齐飞,但舱里除了异样的压迫感之外,连一丝微飔也无。耿照被压得动弹不得,身子深陷椅中,随着剑芒迫近,压力还在持续增加;喀啦一阵裂响,酸枝椅的扶手、榫点等已迸出碎粉!

(好强……好强大的剑罡!)

他平生所遇高手,气势最强者当属岳宸风。芦苇滩一会,耿照未及回头,心中已怯,非是胆气不豪,而是岳宸风的杀气挟着浑厚的内力扑至,霎时感应危机,自然生出反应--“恐惧”,正是身体发出的警讯。

许缁衣这一剑却不同。

剑尖瞬颤,青芒如萤;足尖踏地,娇躯飞倾……这一切的“动”都充满了混沌不明,如山移萍飘,挟绵厚的纯阴内劲,于递剑一瞬转成极端之“静”。动静倏易、极发而凝,终于成就这式“太华青灯”。

再由“静”转为“动”之时,这一式的大杀着、大威力便即爆发,咫尺间绝难抵挡,然而耿照所通晓的一切招数,无法再拆解如此简单的一剑。唯一的方法就是运足内力,以“薜荔鬼手”的刚猛杀招硬撼剑式,拼它个强胜弱败,二者存一--

眨眼玉人已至,他端坐不动,紧握扶手,直到剑尖停在胸口,双眼始终不离许缁衣的端雅面庞。

“是江湖变得太多,人都不怕死了,还是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人?”

许缁衣长剑不动,轻叹了口气,喃喃道:“当年我创制这一式“太华青灯”时,师傅说我能放不能收,像内家掌力多过剑法,不予“剑”字为名。我苦练十年,近来方踏入收发由心之境,莫非是天意?”本欲撤剑,剑尖忽地一颤,如陷漩流,发出嗡嗡急响。

(这是……)

许缁衣运劲一夺,“哗啦”一声,耿照身下的酸枝椅应声爆碎,却见他腰带中绽出异光,一股无形气劲轰然迸散!

她横剑挥出,青钢剑被罡气“铮!”一撞,刃弯欲折;耿照握拳大喝,腹间异光又缩回去,随劲鼓出的飘尘顿失依托,如细雨般簌簌而落。

两人各退一步,许缁衣倒剑入鞘,拂袖扫去落尘。耿照却因压制化骊珠的莫名奇力,已用上十成功劲,此际压力一松,通体酥乏,踉跄几步仍立身不稳,仰天坐倒在地,模样狼狈。

许缁衣收起轻视之心,心中一凛:“这股气劲之浑厚,若与“太华青灯”硬对,说不定是我要吃亏……他硬生生撤回内力,岂非五内破裂,碎烂如靡?不好!”正要救人,耿照竟一跃而起,红着脸拍了拍屁股襟袍,频频致歉:

“真是对不住!竟坐垮了二掌院的椅子。我……这……唉!”

原来许缁衣的剑势虽凌厉,碧火功却未感应杀气。若耿照出手格挡,反将虚招逼实了,以“太华青灯”之威,定是二者存一,甚至两败俱伤。他冒险一搏,索性全不反抗,料定许缁衣不会痛下杀手,果然中的。

耿照已非昔日流影城的小铁匠,与他融为一体的化骊珠却无此灵识。剑罡临门,神珠感应危机,护体的碧火功忽又撤去,为保宿主,登时大放异能,涌出巨量奇力!

剑尖将至,耿照急忙压制奇力;碧火功、化骊珠内外一夹,硬生生将酸枝木椅震成齑粉。如此在发劲中途、硬将劲力收回的举动,由来最是伤身,但骊珠奇力非是普通内功,碧火真气又有护体调息的神效,自不可一概论之。

许缁衣见他毫发无伤,心下骇然:“如此修为,何以能够!”更加印证了心中设想,反手“锵!”一声抽出青钢剑,飞刺少年颈间!

变生肘腋,耿照脖颈一偏,食、中二指夹住剑刃,锋颤一停,难进分许,如陷铁钳。他这一着应变快绝,足以跻身高手之林,可惜许缁衣非是等闲之敌,柔劲一吐,嗡嗡颤动的剑身忽变为左右扭转,耿照的手指毕竟不是铁铸,劈啪两声,被抹开两道锐口,血珠四溅。

他吃痛撤手,许缁衣身形落地,剑刃牢牢架上他的脖颈。

“代掌门!你这是……”

“耿大人,只要为了我师妹好,我不惜杀人。我信你不过。”她持剑的手势十分好看,不但利落而且优雅。“除非,你能给我一个不杀的理由。”

“上……上天有好生之德……”

许缁衣“嗤”的一声,白皙的笑靥宛若吐蕊的山百合,纯净不带一丝驳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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