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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四一折、无日无月,星曜何如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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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到得那一天,你要让我知晓。”

“我已说过,将其正法,我需要你的帮助。”

“……在此之前,可别先死了。”

银发丽人自瞧着白晰小巧的手掌,尽管唇勾姣美如弯月,仍是泄漏了一丝淡淡讥嘲。“我一直在想,该不该现在就暴打你一顿,当是帮你一个忙。莫要以为人人都清醒地活在这世上,从来不抽风的。你当人家玩的是心机权谋,没准骨子里是个癫汉,便如那聂冥途,哪天发起狂来,倒楣的可不是他自己。”

萧谏纸明显忍着笑,没敢真激女郎出手,起身微欠,礼数做足。

“逆耳忠言,萧某铭感五内。”

“该动手时,你知上哪儿找我。”也没见她怎么动,舱门上悬着的吊帘忽地扬起,仿佛河风漫入,绕得满室飔凉;下一霎眼,那小小的、玲珑浮凸的惹火身段已然不见。萧谏纸望出舷窗,见棂格外一抹轿影没于风岸柳丝间,宛若乡野奇谈,半点儿也不真实。

到得这时,老人瘦脸上的从容之色,才如万年风化的页岩般片片剥落,目送奇人远去的神情,并不比凝着一列送葬的队伍来得惬意,直到地上暗格推动、露出通往底舱的秘密入口的响声,将他唤回现实。

“看来伤得不重啊,她使了什么看不出痕迹的暗掌?”七叔一跛一跛爬上来,放落手中药箱,打量他的眼神除了狐疑外,不知怎的总有一丝遗憾的感觉。

“……怎么你很失望么?”萧谏纸斜乜他一眼。

“就是问问。”驼背跛足的畸零老人耸了耸肩,也凑到舷窗边,巧妙地隐起奇异的身形,不教外人窥见。“骨相变动如此剧烈,就算是练功练的,怕不要上百年的工夫罢?还是武功练到了三才五峰的境地,其能通天,就连身躯外貌的改变,也无法以常理忖度?”

萧谏纸摇头。“她的年岁,说不定比我们两个老头加起来都大,不管有什么异状,都不奇怪。我不知有哪门武功能使人青春永驻,真有的话,世上女子还不为之疯狂,啥事干不出来?”

终究是匠人脾性,七叔略一沉吟,忍不住推敲。“也可能是辅以外物针药等。须知世上奇事,莫不有解,我等不明,盖因无知也。学而知之。”

萧谏纸淡淡一笑,不同于与蚕娘机锋相对时的黠巧讥诮,这个笑容是疲惫而放松的,有着老于年岁的弛缓迟钝,并不需要冷锐快利的智光。

“写进你的小簿子里,他日功成,你有大把时间解破无知。”

七叔仍眺着窗外柳岸,半晌才喃喃道:“她的仇恨之心如许炽烈,可不像人间百年的老前辈。无论其武功高到何种境地,与此人合作,我总觉不妥。”

萧谏纸也未反驳,淡淡应道:“我吩咐了耿小子,凡事说与蚕娘知晓前,须先照会我等;秋水亭与狭舟浦两处的行动,尤忌和盘托出。耿照未必买我的帐,这一节乃托你之福,我料他明白利害,也防着蚕娘冲动坏事。”

骤闻少年之名,七叔本无意继续,此事却不能不说清楚,犹豫一瞬,抬起灰浊翳目。“你并不信她,不是么?”

有时选择合作,并非基于信任,而是怀疑。将对方留在近处,才有进一步观察的机会——

以七叔对搭档的了解,蚕娘的武力虽是强助,却非无可取代。且不论凤翼山的“天下第二剑”,自禁于剑冢内的独孤寂近岁武功大进,又值盛年,与萧谏纸颇有交情,既涉兄仇,说服他出手的难度不高;蚕娘行事难测,贸然拉联,委实过于冒险,不合他一贯的谨慎作风。

“……当我说‘我与权舆相谋’时,”萧谏纸转过头来,微眯的凤眼尽管投往虚空,未有所指,然而其中迸出的锋锐精芒,仍令人难以直视。“她的神情并无异状,前言后语的衔接毫无困难,轻易便知我所指的,乃是幕后的阴谋之人。

“然而,若她所知的一切,是来自耿家小子的线报与推断,那‘权舆’二字该是初次听闻,可能是地名、组织、代称乃至人名,配上‘相谋’这般暧昧不明的意指,岂无疑义,不加廓清?

“唯一的解释,就是她知道‘权舆’的意义,不是地名,不是组织,而是一个人,一个躲在暗处策动一切的人。”

“但她什么都没说。”七叔冷冷接口。

“我们也说不上知无不言,看来是打平了。”萧谏纸自嘲般的一笑,敛起戏谑的神气。“‘权舆’让人灭了邬昙仙乡是真,夺宝云云尚且不知,但她的仇恨心看来不假,这点须得好好利用。我读破万卷,查案的本领纵使不是天下第一,料想亦未多逊,‘权舆’二字却是接触姑射之后,才从巫峡猿处得知。这位蚕娘到底知道些什么,我很有兴趣。”

七叔哼道:“要我说,不如针对巫峡猿下手,才是条路。再扯入桑木阴之主,多添变故,你嫌这会儿还不够乱么?”

萧谏纸哈哈两声,信手掸袖。

“你对巫峡猿念念不忘,正因他是一块香甜的好饵;饵钩一动,大鱼就跑啦。当初我们不也以为入了姑射,幕后之人必将现形么?这么多年过去,连影都没见,可见水深。你素来比我沉得住气,临到收线的当儿,切莫乱了阵脚。”

此际越浦衙门后的恶战才结束不久,耿照未及将聂冥途透露的讯息送至此间,“巫峡猿”的疑犯身份、与一梦谷的关连等,两老尚未获悉。七叔知他言之成理,默然片刻,又道:

“我虽不信桑木阴,但她说的一件事却是道理,秋水亭之会过于轻率,你虽存了试探的心思,难保那人不会突然翻脸;仓促应战,你有几分把握?你便再问我一百次,也只得‘不能去’三个字。”

萧谏纸哑然失笑,一扬案上那部黄旧小札。

“我俩二十年的心血,全在这儿了,为此咱们干下天理不容之事,成了今日东海妖金之祸的首谋……我每天睡前,都问自己一遍;能不能查得更深,有没有决定性的证据,才能做到‘勿枉勿纵’四字?”

七叔并未开口,然而沉郁的眼神已说明了他的答案。

这事从来都不容易。他们疑心的那人,几乎是这世上最聪明的智者,在“凌云策战”里仅稍逊一位传说里的神人,堪称是人智之巅,而这场阴谋所遗留的一切蛛丝马迹,都隔了道深不可测的城沟,纵知隐于对岸的是谁,却没什么能连到他身上的。

这对马蚕娘来说,足可伸出复仇之手,但对古木鸢与高柳蝉却还不够。

二十年的光阴,只能证明恶人算无遗策,所有的鲜血都染于他人之手,正义的手段无法制裁他,证据永远付之阙如。

“只消四目相对,我就能知道是不是他。”萧谏纸的口吻极为冷静,难以想像这狂信者一般的话语,竟出自萧老台丞之口。“我们得确定这点,老友。已经过了太久,也牺牲太多了。”

“……那我们和马蚕娘有甚不同?”七叔不为所动,冷冷回望:

“你方才还说‘铁证如山’。我宁可你少动嘴皮子,带上蚕娘,当场确认了也好、弄错了也罢,打起来起码不会输。杀错了先记帐上,将来九泉之下,再与他殷夫子磕头。”

萧谏纸忍不住笑起来。

七叔并不常抬杠,比起完好的嘴巴,残疾老人更爱仅剩的那只手。但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,萧谏纸不介意他发发牢骚。

“为少听唠叨,所有防备我都照你的意思:以‘姑射’的名义在狭舟浦召集密会,断去巫峡猿接应的路子,还让你带崔家小子埋伏在沉沙谷外,万一生变,起码是个群斗围殴的局面——你若还想叫上耿小子,点齐他那七玄同盟的歪瓜劣枣一块蹭热灶,说不定我也会答应。”

对付老人,“耿照”永远是最有效的一记杀着,萧谏纸深谙此道。果然七叔一时语塞,皱如干枣的焦褐面孔更加扭曲,低声咕哝了几句,便即无声。

“只要看到那人的脸……看着他的眼睛,我就能知道是不是他。”带着宽慰而宁定的语气,萧谏纸安抚合作多年的老搭档,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。“确定了这件事,我们再来商量,须得多少证据,才能对这一切有所交代。”

◇◇◇

耿照已有许久许久不曾这般放肆,恣意享受交媾的快美了。

未加节制的下场,就是时近正午,大小四位美人依旧酣睡,莫说起身,连摇都摇不醒,赤裸的胴体或仰或俯,玉腿横陈、藕臂交叠,峰峦起伏美不胜收,衬与湿濡狼籍的锦被亵衣,端的是闺阁盛景,难绘难描。

平日统御婢仆、发号施令的符赤锦与郁小娥双双不省人事,整座宅子顿时群龙无首,直到日上三竿,仍是一片悄静,似与女主同眠。

管事李绥精明干练,起床见四下静得异乎寻常,各院里不时有好奇的小脑袋瓜探将出来,毕竟平日训练有素,倒也没敢唐突造次;心念微动,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——

郁姑娘千娇百媚、容貌可喜,早晚是家主的人,拖到昨晚才玉成好事,还算迟了。赶紧指挥奴仆工作,偌大的宅邸转眼又“动”起来,生气勃勃地迎向崭新的一天。

拜碧火神功之赐,耿照睁眼时真气充盈,通体舒泰,丝毫不觉疲惫,鎏金烛台上蜡泪成堆,斗室的空气里,除了彻夜交欢所遗的淫靡气息,还飘着淡淡的烧烟气味。

他一一抚过四姝的动人曲线,品着宝宝锦儿的绵软娇腴、小弦子的骄人弹性、幼玉的肌肤润泽,以及郁小娥的纤细紧致,忽觉踌躇满志,仿佛已立于人生的最高峰:

七玄同盟渐上轨道,号令之至,群豪无不景从;与正道各派的止战修好,也按计画顺利进行;红儿倾心相爱,婉转承欢,两人之间再无芥蒂;除将军支持、皇后赏识,就连三乘论法号召不来的日莲八叶,竟也暗中观察自己……到得今日,“耿照”二字再也不是朱城山上籍籍无名的见习小铁匠,东海武林之中无人不晓。

耿照非是狂妄的性子,正因如此,更能体会此际立身之高,实是各种因缘际会所致,飘飘然的感觉并未维持太久,甚且不及彻夜狂欢的余韵,少年挥散绮念,忍着腿间昂藏,下得床来。

院里两名小婢烧好热水,服侍主人沐浴清洁,小脸红扑扑的,不时拿水汪汪的眼角偷瞟,显是昨晚的淫声浪语全教她们听了去,俩丫头春情满溢,吃吃窃笑,卷起的衣袖裤管被热水浸透,晶莹的裸足小手上水珠点点,衬出肌肤的绝佳弹性,别有一番风情。

耿照现在总算明白,何以豪门富户,总有数不完的风流韵事。

二婢品貌比之四姝,自是不如,但遇着这种送上门来的嫩肉,谁能忍住不尝?如非心中有事,未必有坐怀不乱的把握。

昨晚的纵情放荡,是有原因的。耿照须得耗去那仿佛用之不竭的体力与精力,让自己拖到这时才晏起,赶不上出发往沉沙谷的时辰——

明知不过是试探而已,身为被卷入这个巨大阴谋里的一份子,耿照很难抑住那股欲“亲睹元凶”的冲动。灰衣人那出奇平静、毫无特征,与其或猥琐或残毒的行径全不合衬,透着无机质般的冷冽眼神,他没有一天忘记过。若能与他面对面,那怕只得片刻,少年自觉能认出他来……

耿照用力摇了摇脑袋,试图驱散这个危险的念头,湿发甩溅水珠,引得二婢又笑又叫,伸手掩住透出大片肌色的襟口。

萧老台丞这个计画看似大胆鲁莽,但耿照隐约能明白他并不是无端犯险,眼下非是图穷匕现的当口,单纯与疑犯见上一面,不会改变双方各自的算计铺排。但若所有关系人都去到现场,此事再也“单纯”不起来,是逼着对方摊牌的意思,这也是为什么萧谏纸三申五令,要他对蚕娘保密的原因。

理智上知道,与实际上能做得到,本质上是两件事。可惜拥四美于一榻,也只能教他晚大半个时辰起身,要不是实在不想误人终身,耿照甚至考虑过一手一个,拿这两个小丫头消磨时间;过得晌午、用过餐饭,要赶去哪一处都来不及了,以免坏了萧谏纸的计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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